生而為人最單純的生存意義

其實我們本來不就是比塵沙還細小的東西所組成嗎?

  十一月中旬,我環島來到南投魚池鄉的頭社村,那是一個坐落在盆地的小村落,小而簡樸可愛。

  對當時的我來說,理應又是一個新鮮的生活環境可以嘗試。但我沒發現的是,我的精神狀況只想得到安定、歇息。大概是之前接觸過太多陌生人,一時間身心尚未反應過來又要再換一個新地方接觸另一些人,導致有些不堪負荷。

  來在我的阿甜和黃同學為人純樸可愛真性情,那是我某部分所嚮往的模樣。與世無爭,舒適安逸,吃乾淨好吃的食物,倦了就歇息。

  一早醒來一起做早餐一起食飽,穿戴好衣帽褲,腳踏進雨鞋和黃同學上山除草。小心狗便便,山豬又踢石頭下來,偶爾去救一下被陷阱捕中的狗狗。野放茶樹豐而高大,雜草也高過人頭,各種不同類的蜂飛來繞去採蜜,偶爾一起上山的狗狗還會過來蹭討摸摸。累了就休息,渴了就喝水。

  下山吃飯,喝一杯冰涼的梅汁,躺在榻榻米上曬太陽。

  不需要急著洗碗,也不需要急著整理,先烤烤火喝點茶,聊個天,喝斥不安而吠叫的狗兒,討論何謂生死,夜深了,讓小蛇先過,再回房窩著睡去。

  這是他們純真簡樸的生活,我的到來引起了他們一點不適應。

  我是一個負能量強大的人,但常常會在他人面前掩藏大部分,所以心思不細的人不會注意到。偶爾的我會沒注意到自己的負能洩漏,直到別人提醒才恍然大悟——那樣的我帶著進入他們的生活。

  還是一樣,我以為我掩藏的很好,殊不知他們早就察覺,並顯露不適,連我都感覺到了。在他們與我談過我的問題後,我私底下重新開始吃藥,想提早離開回到台南。我的情緒共感稍微敏銳,當時的我對香港反送中事件的情緒共感最為嚴重,整天抱著手機確認友人生死,看著頻道一則又一則的壞消息跳出,我幾乎要在螢幕前崩潰。我的憂鬱染到了他們身上,回首望去,自責不已。無能為力加上自責使我在他們面前淚崩。我救不了那些被自殺的示威者,又傷害到善良可愛的人,你若那時問我是怎麼回事,我大概只會告訴你我好髒,身上都是負能量,還是去死比較好。

  「好好照顧自己。」阿甜在餐桌上很慎重地告訴我。這句話如同我在阿積家裡看到名為《幸福的徽章》的一幅小畫,突然告訴我你並不快樂一樣。令人醒悟,我從來沒有好好與自己相處。

  吶,生而為人最單純的生存意義是什麼呢?

  就是像阿甜他們那樣過吧?「生活」,我認為他們是第一個教我如何生活的人。生活不是奢侈,那是我們人本該就要擁有的東西,我們如何去照顧自己的身心靈達到一個最愜意的狀態,就是「生活」的課題。我們每個人的生活型態都不一樣,不用每個都非得相同。他畫畫,我們可以看書;他養狗,我們可以養貓;他唱歌,我們可以跳舞。因地制宜,隨喜變換,時間彈性要擴大,才能給自己更多空間。不求多,更只求足夠。

  這是我一直在追求的人生態度。

  如那烤火、茶水、灰燼或山風,都是最單純而美麗的東西。當你從山坡上滑落坡緣再爬上去,發現山豬踢下來的石頭裡有亮點,寒冷的早晨成功升起了火焰,都是美好的小確幸。

  在這個時代我們何其有幸遇見身邊的人,你卻還再看向別方?生而為人,最單純的生存意義,便是與相遇的人們好好地相處、好好地吃飯、好好地照顧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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